付为筠看了眼表,九点四十七——地铁远没停运,但想这么快就回家取滤光片再送到他宿舍楼下,王飖应该是打车,两趟车。夜间打车还挺贵的。付为筠有点后悔把时间说紧了,又有点好奇王飖是否真的会打两趟车赶过来,毕竟这边的半小时等于一小时,一小时等于两小时。
他左右无事,就这么等了起来,没写作业,没看手机,没开电脑,从空空如也的白墙看到一周没清理的灰色地毯,毯边卷了点边,露出一道木质地板的表面。这宿舍楼的地板质量不好,走起路来常吱呀作响——墙也太薄,以至他能清楚地听见隔壁间人跟女朋友聊天。“夏天我要去看流星雨”、“不行,我要赶作业”、“我喜欢用这个牌子的橄榄油”、“下次你试试芝麻油吧”、“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”、“我洗衣机坏了”,“你能不能有点耐心”、“我对这个不感兴趣”——“也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吧”……诸如此类,凡此种种。理所当然的方式——同学,别看了。你那个塔可看起来很甜蜜。你喜欢哪种酱,我都可以。我想听你说完整你想说的事。方便讨你欢心。
你不是要用么,等着。
付为筠在意识到脑中循环起了王飖说的话时,胳膊上顿生一层鸡皮疙瘩。他不知道那些好听话又是出于他的挣扎,还是构建他的存在,只觉得王飖这人挺奇怪的——奇怪,却又有一番宜人性。
距离挂电话过去四十三分钟时,付为筠的手机响了,王飖说在楼下。他匆匆赶下去,王飖正蹲在路边玩手机——不是站,是蹲,一种落魄的社会闲散人员常用的姿势。付为筠开口便问你这是喝多了?王飖说晕车来着,两指在眉间一掐,又从袋子里夹出滤光片。付为筠接过,“好玩吗?”
“挺有意思,下次有机会。”
夜风里有清新的炸鸡混合大麻味。
付为筠有点发毛——滤光片好玩吗,或者湛蓝好玩吗——下次有机会再借,下次有机会再去,或者下次有机会一起。从来只有他付为筠一语双关别人的份,他还没见过有谁胆敢拿这套来糊弄自己。
他盯着王飖,面色不善,你头发乱了。
乱了吗?王飖愣了一下,听话地摘下皮筋重新绑了一遍,绑得更高了一点。风大。
其实王飖很适合这个乱了的发型,整张脸露出来,线条流畅,微向里收,乱了的碎发反衬得下颌鲜明。这是张镜头会喜欢的脸。付为筠意识到它精准、干净,可以放上任何表情,而长下眼裂又让他格外适合注视着什么,人们永远会被这样的注视吸引——很多人们——什么样的人们都会被这样的注视吸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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