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来我们的日常变得有一点固定。
并不是每天都一起吃饭,也不会每天都说话。大部分时间,我们只是同一个部门里两个普通成员,在各自的萤幕前处理各自的工作。但某些加班的晚上,他会突然站起来走到我桌边,问「你到哪里了」。我就用很诚实的语气说「大概一半」。他听完会蹲在我椅背旁边,看着我的画面,指出几个可以省时间的方法。然後在时间差不多时,用一种好像只是随口的语气问「等等要不要吃东西」。
有时候我们去粥店,有时候改去附近的面摊。偶尔只是走到便利商店,简单买两个饭团坐在大楼後面的阶梯上吃。他喜欢买鲔鱼的,我喜欢买梅子口味的。他尝过一口我的,皱了一下眉,说「这个味道很像在安慰自己」。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,但这句话从此让梅子饭团多了一点人格。我每次再买时,都会在心里对它说一声抱歉。
我们不谈未来,也不谈感情。最多只是抱怨房租和物价。有一次他说,觉得谈恋Ai好像需要很多成本。时间、耐心、勇气,全都要投资。我听着,假装专心戳饭团的封膜。他说「我现在好像没有多出来的力气去处理那个」。我说「那就不要勉强」。他笑了一下,用一种像是开玩笑又像是真心的口气说「所以现在这样也不错,有人可以一起吃饭就好了」。
那句话在我心里停了很久。
一起吃饭就好了。
以前我吃饭,从来没有把「一起」当成必要条件。我可以边看影片边吃,也可以一边滑手机一边吃。那时我不觉得自己特别孤单,只是觉得世界的声音和我的距离恰到好处。现在突然有人和我在同一张桌子前吃同一锅粥,筷子偶尔会在锅里碰到一起。那种轻微的摩擦声,b我想像中还要明显。我开始发现,原来不是我不需要别人,而是我没经历过「有人一起」的版本。
某一天,我照例在下班前整理桌面,准备加班。天花板的灯光有点白,照得人有种轻微的晕眩。我正打算打开耳机听点什麽,把自己塞进一个可控制的噪音里时,乔子言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,拿着手机走到我座位侧边。他说「如果你今天会加班,我可以等你一起走」。语气平常,像是说「等一下开会」。我愣了一下,问「你不是已经做完了吗」。他说「做完可以装没做完」。
那句话让我笑出声。我很久没有在工作场合笑得那麽明显。笑完之後,我才慢慢意识到,他刚才说的是「等你」。这两个字实际上非常简单,可落在我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重量。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在等别人。等主管的指示,等文件的修改,等感情里另一个人的动作。我从来没有预设过,有人会在日常里说「我可以等你」。
那晚我加班到八点。他在七点半就已经收拾好桌面,却没有离开。他跑去茶水间倒了几杯水,绕回来时手上还多了一包零食。他把零食放在我桌角,说「这个可以让你暂时忘记时间」。我说「你不怕自己也被拖累」。他耸耸肩,说「反正我回去也只是打电动,差不多」。那回答不算感人,甚至有点随便。可我看着他坐回位置,打开手机滑了一会儿,又站起来在白板前画东西,突然觉得,原来有人愿意用这种方式陪你浪费一点时间,也是一种很罕见的事。
有一两次,我忍不住想,如果我说的是「不要等」,他会不会y要留下来。但我最後没有做这个实验。我好不容易第一次被人等,实在不想太快去确认这是不是只是礼貌。我选择相信,至少在那几个晚上,他是真的在等我。这种相信本身,就已经让我觉得自己不像以前那麽透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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