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庆三年的初夏,京城的暑气已开始蒸腾,唯有紫禁城西苑的湖光水sE,尚能带来一丝清凉。湖心筑有一亭,名曰「清心」,四面通透,微风拂过,满池荷香沁人心脾。然而今日亭中的气氛,却远不如这风物来得轻松惬意。
亭中设有三席,主位上坐着的,是时任内阁首辅,太子太傅的张居正。他今日一身素雅的常服,神情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。他的对面,端坐着一位身形清癯,面容枯槁的老者,正是刚刚被朝廷重新起用,授了个户科给事中虚衔的「海笔架」…海瑞,海刚峰。
海瑞坐得笔直,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,彷佛要将身下的锦垫刺穿。他那身洗得发白的青sE官袍,在皇家园林的富丽堂皇中显得格格不入,却又自成一GU倔强的风骨。他双目微阖,对满亭的JiNg致与周遭的荷香浑然不觉,整个人如同一块沉默而坚y的顽石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。
而在张居正的下首,则坐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。男孩约莫九岁,眉清目秀,神态沉稳,远超同龄,正是张居正最为得意的弟子,兵部尚书童英之子,童立冬。nV孩则更小些,年方七岁,一身合装,肌肤胜雪,眉眼如画,正是当今隆庆皇帝的二公主,朱萍萍。
这是一场由张居正JiNg心安排的会面。他深知自己这两个学生的思想早已脱离了时代的窠臼,时常有些「惊世骇俗」的言论。而海瑞,则是这个时代道德与传统的化身,是天下读书人心中最固执,最纯粹的楷模。张居正纯粹是出於一种文人特有的好奇心,想看看这「最新」与「最旧」的思想碰撞,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。
「海大人,久仰大名。」终究是童立冬先开了口,他起身,对着海瑞行了一个标准的长揖,动作一丝不苟,神情不卑不亢。
「萍萍见过海爷爷。」朱萍萍也跟着起身,学着官的模样,行了一个万福礼,声音清脆如银铃,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,满是纯粹的好奇。
海瑞缓缓睁开双眼,那目光,锐利得彷佛能穿透人心。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两个孩子一眼,对他们「天纵奇才」的g0ng中传闻,只当是帝王家的溢美之词,并未放在心上。他微微颔首,算是回礼,随即开门见山,声音沙哑而生y:
「听闻二公主殿下,对圣人之学颇有微词?认为《大学》之修身,齐家,治国,平天下,乃是本末倒置之空谈?」
他的语气不带丝毫温度,彷佛不是在与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对话,而是在审问一个离经叛道的狂徒。
张居正心中暗暗叫苦,他知道,海瑞的「直」,是从不分对象的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